为什么年轻人突然开始追求「县城感」?反映了大众怎样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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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都闲云的回答

所谓“县城感”,是今年以来“回县城”叙事的进一步提炼。本质上,是二产挤出劳动力、新增就业集中在三产后,普通人面临危机时的被动下沉。

现代社会人口流动剧烈,劳动力跨区域流动较大。但是,“县城感”也好,“县城见闻”也罢,都无法解决两个“集中”现象——就业集中、债务集中。

尽管主流媒体的口径依然是要求新增劳动力脱下长衫进入二产,但劳动生产率已经提升到较高水平时,二产却是在不断挤出劳动力,因此新增劳动力的就业逐渐集中在城市地区的第三产业。在债务方面,居民部门的债务以房贷为主,更是高度集中在个别的大城市。

我们现在假设一个发生危机、就业受挫的场景,先讨论最多见于各类网络评论的“大不了回村”这条路线:表面上看似乎是能通过逆城镇化的方式缓解就业危机,但显然二产都高度不发达的农村地区,根本无法有效产生需求,无法提供足够的就业。

即使是情况相对较好的前几年,在主流叙事中,乡村振兴的主流方式也是发展旅游这样的第三产业,本质上是让城市为农村提供转移支付,而不是让农村自我造血,因为绝大多数农村地区根本没有自我造血的潜力。

因此,今年以来所谓的“县城见闻”系列叙事,发生地最低也都是县城,因为县城即使没有像样的产业,也有财政供养人群——“县城贵妇”与“县城婆罗门”正是对这一现象的再发现。这些财政供养人群也能够产生一些基本的需求,才能从理论上支撑在县城开店创业,“县城见闻”与“县城感”的提出者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县城是城镇体系的末端,也是第三产业就业的末端,可是,县城显然也无法承接多少就业,并且还越来越向所谓体制经济过渡,根本原因是县域经济从提出到现在十年以来没有取得预期成效。在县一级地区发展以制造业为核心的第二产业、以工业化为依托努力提高地方的财政收入,这两个核心目标都没有实现。十年过去,县一级地区不仅在转移支付依赖度方面没有根本变化,还形成了大量的地方债、专项债——县城目前呈现出“还不错”的面貌的原因就在于此,因此这种面貌实际上也是不可持续的。

再说债务集中的问题。即使居民的就业完成了主动或被动的下沉,居民部门的债务问题也得不到下沉。2021年以来,居民部门杠杆率达到62%并基本保持横盘。哪怕是在2021年下半年到2022年上半年部分城市房价继续上涨、明显诱多的情况下,居民部门的杠杆率依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明显提升。这就说明,情况已经变化,不同于六个钱包时期,现阶段居民加杠杆能力已经基本耗尽,能加杠杆的人已经基本都加了,居民部门的抗风险空间也已经非常小。另外,居民部门债务的主体就是中长期消费贷款,实际上基本就是住房贷款。如果说居民的就业或许还有极其微弱的兜底,或许可以考虑离开大城市作一些下沉,那么居民部门的债务就能随之一起下沉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业与债务均呈现集中的特点、无法完成下沉,因此所谓“县城见闻”系列叙事发展到现在提炼得到的“县城感”,只能是让大众在自我的心理上完成下沉。人是很擅长自我欺骗的,与其说“县城”叙事是对县城生活的想象或者是一种乡愁情结,不如说是大众在构建一座能逃避危机、逃避生活压力甚至是债务压力的乌托邦,以此作为对自身心理的按摩。

但是,心理上的抚慰毕竟无法作用于现实。任何危机归根到底是人的危机,危机的代价还主要集中泄洪在普通人身上。就业方面居民部门并没有很好的兜底,债务方面居民部门更是责任自负。目前国内也没有个人破产相关法律(深圳个人破产条例的条件非常苛刻),意味着个人在债务方面实际上就是无限责任——除非(不涉及继承的)身死债消。

最好的逃避压力的时机与方式,绝不是在发现压力沉重之后再去参与构建“县城”系列叙事的乌托邦,而是在压力产生以前就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压力。不过,对于已经感到压力的人群来说,沉浸于“县城”系列叙事的自我欺骗也许不是最差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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