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汇之的回答
要还原蒙格被魅惑前的样子,DLC中有【熔炉百相的过去】、【真实之母的起源】和【老兵安帕赫】三条线索。
看过DLC角人的类人群星闪耀时行为,我居然可以既推蒙葛特又共情当年把恶兆双子藏下水道的玛丽卡了。
当然,蒙葛特和蒙格本身是躺枪的,而【熔炉百相角】究竟应该被定义成什么,其实是一个带有巨大历史包袱的政治问题。
平民恶兆被切角,王室恶兆不被切角,或许不是因为特权,而是因为切不成。
平民恶兆(你在其他地图能看到那些切了角的)大部分使用蛮力。
而我们遇到的王室恶兆(包括蒙葛特、蒙格和他们神授塔门口那两位),切了角(包括切了一部分角)的会使用咒血+咒魂,而角完整的只会使用咒血。
神授塔门口那对恶兆孪生子掉最初的恶兆猎人的骨灰。
让曾经的调香师绝望弃疗变成恶兆猎人的事实究竟是什么?
是切掉恶兆角反而让“诅咒”加强了。这一现象表明,角是咒魂的容器,但是咒魂的存在比角的存在更为根深蒂固。
也就是说,不可能在不杀死恶兆之子的情况下,改变恶兆的本质。
那么咒魂是什么?
这一步的推演没有游戏内的直接文本,但是可以根据游戏内“缺少了什么”做出猜测。
人类的心理状态大致上应当呈正态曲线分布,当你看到一个癫火信徒的时候,应该有N个你没看到的“感到一定程度的绝望,但是没绝望到可以癫,或者说虽然对自己的存在绝望,但还是对生命、对世界抱有希望”的人存在,其灵魂也应该有去处。
然后我们又碰巧知道某个,有很多来路不明的灵魂以“咒魂”形式存在。
所以,所谓“咒魂”,或许就是这些灵魂没有独立转世,而被生命熔炉的法则融合成“一个身体,一个主灵魂,N个附属灵魂”的存在方式。
角人屠杀其他民族,并且把受害者活着切块缝合,塞到壶里,玛丽卡的故乡巫者村就是毁于这种暴行。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游戏里没有给出关于巫人和角人在那之前有何恩怨的,根据波尼村过桥小屋白灵的供词,似乎巫人是无辜的。
仅仅是因为能被填壶而被填壶。
但是刚才那段壶内容物的文本里还有个更重量级的信息:“怨魂”这个字眼是不是似曾相识?
这是戴着舞狮头进仓库之后“角人老妪”给的祷告,但是文本写的是“神人老妪”所以她也许具有一定的神格……先不管这个,这里角人拥有主动释放“怨魂”的技术,并且把能释放“怨魂”的存在称为“守护灵”。
熔炉时代角是赐福,但是这个道具上也有怨魂,单看文本或许可以强行解释为夭折的婴儿的灵魂,但是……实测这个道具的效果和本篇的两个【恶兆幼子像】是一样的。
“穷追不舍的咒魂”和“穷追不舍的怨魂”只有一字之差,而释放动作和特效一模一样,可以认为这就是一个东西。
娇小蒙葛特可以释放更大量的咒魂,补正也更高,但是尽管蒙葛特活着(或者说在我们拿追忆兑换的时候已经死了,但确实度过了充实的一生】而被切角的恶兆之子早早夭折了,咒魂的性质也没有变化。
这样看来,无论在“熔炉百相角”被视为祝福的时代,还是在“恶兆角”被视为诅咒的时代,“怨魂”或者“咒魂”都是一样的苦大仇深,都是携带诅咒的存在。
但是这些灵魂本身的性质真的是如此吗?生命熔炉真是如此残酷的吗?
不,最初的生命熔炉并不具备融合大量灵魂并让其中一个灵魂掌握主导权,最终集中大量的力量,成就神祇的功能,这种功能是被角人“疏导”过之后才出现的。
“旋流”魔法的文本揭示了“疏导”过程的存在。
而“灵灰”的文本证明角人已经掌握批量让同类成神的手段,也就是说已经对生命熔炉进行过“疏导”。
或许,更古老的生命熔炉,真的曾经滋养万物,让生命不分彼此,世上没有异端,其整合功能只是让对自身存在形式不满意的生命被融合重组,既给所有灵魂以希望,又让文明加速发展。
就算造出个别特别强大的存在,上限也就是祖灵之王那样的。
是角民族的祖先为了独占“生命熔炉的赐福”而修剪了生命熔炉,而后为了让“属于他们这些高贵的神选者的赐福”越来越充足,而把其他种族的生命和灵魂改造成“赐福的原材料”。
这不是无知或偏见导致的偶然的暴行,而是可以一直正反馈循环,直到把交界地所有灵魂吞噬殆尽的终极掠夺。
执行这一切的刽子手未必知道祖先/高阶祭司对熔炉的“疏导”,而是虔诚地相信只有自己这一族是神选的人上人,真诚地相信自己是在帮罪人转世为好人。
面对实力悬殊,还在继续滚雪球,而且能让受害者“神魂俱灭”的暴行,作为全族唯一幸存者的玛丽卡断发立誓,从此走上了不择手段的成神之路。
从那之后,为了真正封印、消灭由与扭曲的熔炉之力捆绑在一起的邪恶,玛丽卡女王设置了死板不变的律法,把熔炉百像定义为“恶兆”,割舍了自己内心的温柔。
但是,在权衡过利弊风险,忍痛把自己的一对亲儿子放逐到下水道的时候,即使是身为神祇的玛丽卡女王也没有预料到,在漫长的黑暗与孤独中,他们会触碰到那既没有被掩盖,也没有被扭曲的最初的真相,找到新的可能性,新的道路。
接下来,我将讲述双子的故事,讲最深刻的绝望,最沉重的爱,最真实的赐福,还有那看起来已被遗憾地熄灭,但终有一日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虽然这个回答主要是为了探寻蒙格和他的鲜血王朝原本是什么样,但恶兆双子的经历和追求其实是不可分的。
在设立的灵魂不变的律法之后,为了给逝去的同胞们的灵魂一个交代,玛丽卡把还能归树的壶都送去归树转世了,这就是小黄金树附近都有很多壶的原因。
黄金王朝也继承了一部分壶相关的科技,但是改变了活壶的诞生方式和定义,从此有了让战士们以被装进去为荣的“战士壶”。
至于那些已经被扭曲成咒魂的灵魂,似乎已经遗忘过去的一切,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无意识的伥鬼,再也无法找回自我了。
然而,如果真的彻底遗忘,就不会有恶兆之子们的梦魇——虽然青铜无法还原绷带的质感,但那出现在“恶梦”中的邪恶灵魂,分明是DLC波尼村里“大维壶师”的模样。
恨比爱更强烈,执念比理性更有生命力,但是只要还存在,就还拥有可能性。
另一个存在“恶梦”字眼的文本在这里,既巧合又细思极恐。
全交界地最残忍的折磨,不是火山官邸那些奇奇怪怪的刑具,不是黑暗与匮乏,也不是被别人强行定义的诅咒,是身为一个什么也没做过的孩子,看到下水道昏暗水面映出的倒影与梦中频频出现的疯狂刽子手几乎重合。
然后发自内心地怀疑、厌恶自己,害怕自己将会(或者已经)成为那个样子。
最刻骨铭心的爱,也不是“神人米凯拉受万物爱戴”之类因为出身高贵,所以天生拥有,无须争取的优待。
而是一次又一次次从饥荒,瘟疫,战乱,伤痛,生离死别,被微笑着说着这是为了你的折磨者细细切成臊子,还没来得及牙牙学语就被切角然后感染死去……的无尽梦魇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全须全尾地活着,相依为命的兄弟也还在身边,自己拥有比梦中强得多的力量,多得多的知识,填饱肚子之后还有些闲暇。
即使被囚具束缚着,也可以回忆梦境的细节,反复做“如何阻止这一切”的思想实验。
虽然完全看不到得到实践机会的可能性,但是“从减少苦难的角度思考”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自我开解——只要我习以为常地、自发地站在善良的角度思考,那我就一定没有在沉沦,无须担心自外而内地变成梦中那个疯子的同类。
以上就是我使用游戏内线索+我认为没出啥错的精神分析过程,找到的“单纯希望去爱”信念的来源,同时也能解释蒙葛特开挂一般的执政和统战能力。
是的,但凡读点三次元的历史,很容易估计出一位不见形影的统治者会被欺上瞒下甚至架空到什么份上,虽然“玛尔基特”可以出来打打杀杀还能多线程操作,但是这个马甲也不能用来微服私访。
罗德尔的治理水平在交界地是拔群的,不仅城防立体军纪严明,而且王城内和城池附近是整个正篇里唯二能找到活着的平民的地方之一——史东威尔也有,但是明显为了不当接枝材料被迫当炮灰,而罗德尔的还有厨房给发吃的,调香师在给提供治疗。
(路上游荡那些是徘徊权贵/旅行贵族,打了看掉落就知道了)
罗德尔统战的势力也比雷亚卢卡利亚还多(被做成傀儡那些不算的话)。
蒙葛特以为黄金树拒绝了所有人,但那拒绝的刺只是拉达冈和马拉松之兽为了自保整的花活,破碎的法环一开始就承认了他,而这个大卢恩也是所有大卢恩中最金最明亮的。
我们都知道DLC出来之后蒙老师的含金量又上升了,但我觉得,那些能行走在黄金光辉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半神们也不至于都在玩蛇吧。
(拉卡德:别看我,我之前当司法官的时候也挺敬业的……)
所以,真的可以客观地吹一吹恶兆之子梦魇的信息量,同时黑一黑黄金王朝——咒魂携带着交界地各个犄角旮旯的苦命人的执念,而且蒙老师出生前存在的各种社会弊病在他走出下水道的时候基本上都保持着原样,所以他对交界地的认知比“被赐福”的兄弟姐妹们精准多了,并且以第一人称视角充分理解各个被边缘化的群体有啥需求和诉求。
蒙格的大卢恩也是重心法环,真的是单纯的“雷同”吗,或者说,难道他真的只是沾了孪生子必定拿到同一部位的法环,而蒙葛特是最靠谱的半神/神人这个光吗?
正如我不认为地下鲜血王朝除了“妄想”一无所有一样,蒙格和他哥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的衣品/艺术品味/做梦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或许会让他在寻求纯粹理念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在本篇中,蒙格帮他哥搞了个“鲜血阴谋”并留下一个分身守下水道之后就惨遭魅惑,而在DLC中,我们虽不能和蒙格本人交流,还是能找到不少关于没被米凯拉扭曲的真实之母信仰和鲜血王朝的新线索。
一是探寻蒙格未被魅惑时就已经开始信奉的“真实之母”的本质。
这是远眺村可以拿到的血怪手臂,血质变之后是DLC最强轮椅之一,但是这里我们关注的是它的文本……拔下同族尸体的手臂作为武器,挺悲壮的。
当我打败河尾洞窟的血怪,搜刮到“神圣血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地方应该能找到更多的真相。
拐角还可以见到一个跟鲜血王朝神庙楼下画风一样的场景,而且最前面对拜的两个血怪和这个洞窟的尾王都会猴版的000和油泼辣子。
在洞窟尾王掉落的这个骨灰中,我们终于找到了血怪的来历和真实之母的起源——作为一个“渴望伤口”,原本以为风格跟恐虐有点像的神祇,她最初也最亲近的眷属居然不是杀戮和凌虐的执行者,而是“过去饱受凌虐的奴隶民族”。
如果不从XP的角度解释,那么真实之母让信徒伤害自己取血,没有形态,其实就是“神和凡人一样可以流血,可以牺牲”的信条。
至于咒血转变成火焰,蒙葛特没信真实之母也会这招,更反应出真实之母这个“外在神祇”的身份本就不是什么天外来物,而是从情感到力量表现都来自信徒本身就有,只是没有找到使用之道的血性与怒火中诞生。
这样一来,我又有新暴论了:真实之母正是高魔版的“那个幽灵”,或者说,翻遍整个人类思想史,和她最像的一种意识形态正是“那个幽灵”还没有成为完善的科学哲学,但已经有了完整的血性和决心的,最初的样子。
有什么证据呢?有啊,请看蒙格的首席鲜血骑士——老兵安帕赫的遗言。
“褪色者啊,当上王吧,不是为了神祇,而是为了人们而在的王。”
英文原文是not for a god,but for people……在真的存在神祇,魔法和祷告的交界地,这个发言唯物主义指数爆表。
而且这位老兵和整个鲜血王朝的格局都高到震撼人心。
即使我们之前选择帮蕾妲对付安帕赫,安帕赫也不会生气,还说蕾妲有同伴让他更安心了。
我们坦诚自己是杀了蒙格的凶手,他觉得我们堂堂正正,想成王自然有风险,并且他自己都被魅惑了错过了这一切有什么资格指责。
但是这里的原文和译文不完全一样,是“I blam the enchantment more than anything else”,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甩锅给魅惑,认为如果没有魅惑的话,褪色者和蒙格或许根本不会是敌人,而不只是愧疚于自己被魅惑的意思。
最震撼人心的一点是,老兵本人不在了还是会有一位“鲜血贵族”奈坦来帮我们打蕾妲,战斗中同样会表达相似的豁达,还有对蒙格的忠诚,对众生意志的珍视。
所以,我认为,被米凯拉魅惑破坏之前的鲜血王朝,基本上是一个吸纳了一群理想主义者作为“纯血贵族”,庇护了大量边缘族群的“符合蒙格理想和真实之母本质大型社会实验”。
所以恶兆兄弟俩到底在做什么?
首先,他们都是唤醒过咒魂的前世记忆,听取过那些来自苦命人的声音的,那是角人和恶兆猎人都没有听取过的声音。
哥哥维持现有秩序,守护平民,响应“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最常见最朴素愿望,而弟弟搞社会实验,响应“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怒火与决心。在此期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络,希望找到确实更好的律法之后再去修环。
然后在哥哥那边守城遇到困难的时候,弟弟主动整了一出阴谋,结果没想到反被米凯拉算计了。哥哥不知道失联是怎么发生的,既无法搞定拒绝的刺也无法从王城事务中抽身,但还是信任弟弟直到锐评众半神然后拔剑决战。
他们失败了吗?或者说,这唯一一条不是靠某个被吹捧得迷之自信的神人拍脑壳,而是真正代表交界地众生意志的道路,在他们死去的时候就中断了吗?
并没有。
最绝望的赐福,并不是老八搞那一套,而是……恶兆之子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恶梦和内心挣扎,但是梦魇的深处有着真相和领悟,而苦痛挣扎的尽头是最炽热的爱,最执着的理想;对恶兆之子来说,死亡不会带来解脱,来世的天堂不存在,但这也意味着不存在身死道消,只存在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刚才引用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和前文藏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是凑巧都来自同一位伟人,而是我故意放的伏笔。
他的事迹,正是我确信即使不在同人中圆梦,就按官方剧情来,兄弟俩的道路也会被走完的原因,也是我想象那个结局的模板。
在神和王带着律法、神权和王权远离交界地之后的某一天,蒙葛特的实践经验和蒙格的理论探索,还有带着新的觉醒经历的新人生,得到的新领悟,会以咒魂为载体被重组到一起。
或许是个既有翅膀又有尾巴的恶兆之子……那时的交界地早就没有恶兆猎人了,倒是还有人在他做恶梦的时候说活该,但也就打打嘴炮,而他自己知道恶梦背后的真相,所以既不被困扰,也不在乎人言。
真正的末代之王带着他的追随者打败一切旧势力,开启民智,发展生产力,让所有人都不再绝望到想要放弃自我,让求知与合作成为比吸纳附属灵魂更有用的力量来源。
然后,他坦诚地讲述被隐藏的黑暗时代,讲述赐福王和鲜血君王的故事,并将兄弟俩追认为他灵魂和意志上的祖先,不会捧上神坛,只是留在青史和画图之中,一代代推崇。
最后,他带头释放已经找回完整人格和记忆咒魂,所有的“恶兆之子”和“咒魂”复归常人。
从此,交界地不再有“熔炉赐福”。
从此,交界地也不再有“恶兆诅咒”。
只有一个个渺小而自由的凡人,奔走于仍有苦难和遗憾,但确实在越来越好的人间,追寻各自的道路。
最后,DLC蒙格的翻案和米凯拉的人设炸裂隐喻了一个复杂的历史/政治问题:
“白左”对“红左”的歪曲和窃取。
这是我对米凯拉的评价,我认为米凯拉的两个律法分别对应着新自由主义吹泡沫和愚民政策+化学(魅惑)极乐,都是现实中真实存在且掌握话语权的当代文明弊病。把他设定成一个不自知的天才小孩,一部分动机正是为了让表达变得隐晦。
被捧得超级高的《独立宣言》“人人生而平等”,原文是“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扒掉光环的话应该翻译成“上帝之下,人人平等”,这其实是欧美社会诸多BUG的源头。
“民主”的最初定义是“人民当家做主”,而不是“放任人民成为文盲瘾君子,然后给他们发张选票”,而且在冷战期间曾经是和“自由”对立的概念,对立点是“民主”剥夺“向下的自由”。
最早的平权运动追求的是任何人可以选择任何社会角色,而不是把底层人细分成无数个群体然后搞我弱我有理的政治正确,掩盖阶级矛盾,并且每个群体的人都为了标签而消费。
是有人用表面上的先进发达迷过我们的眼,正如米凯拉美好的外在形象曾经让大家都以为他那两个又菜又爱玩的计划是交界地的希望——然而事实上,天生就被骑士和侍从簇拥,被万物爱戴,是不可能得到正确答案的,只有以交界地最底层人民的视角为起点,才有可能走在正确的路上。
—— 本文投稿黄金树幽影专题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