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管虎导演新作《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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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耀飞的回答

一部聚焦小人物和大时代,既试图触达真实生活,又极富传奇色彩和浪漫表达的电影。故事立意是好的,要讲两代人的生活和命运,但讲述的比较平淡,以至于我中途去上了次厕所,也并不觉得可惜。

电影的主角是彭于晏饰演的刑满释放人员二郎,他其实是一名有名无实的“杀人犯”。他曾经是当地剧团的特技演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明星”。十年前,镇上胡屠夫的侄子想要卷走剧团的钱然后逃之夭夭,他想追回这笔钱,在追逐的过程中,胡屠夫的侄子没来得及刹车,从一处悬崖坠下身亡,二郎就因为这样一场意外,背上了过失杀人的罪名。这是一个令人不胜唏嘘的人物设定,他本来有光明的未来,但命运之手的一个翻转,就将他从一个明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理解了他没真正杀过人这件事,就会更理解他的行为,以及人们对待他的态度。因为不是真正的杀人犯,他回到镇子后面对的非议和恶意并不多,甚至于从警察到长辈,都愿意帮他一把。一回来,饥肠辘辘的他就有热腾腾的面吃,而且老板坚决不要钱。同事们感激他,而不是害怕他。警察为他找了份巡防队员的工作,负责捕狗,而并不是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这些人温和、善良的对待他,我觉得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恶人。

二郎不仅不是一个恶人,而且远比一般人善良,一开始他回到家,在墙角撒尿,黑狗冒出来,冲他发出龇牙咧嘴的叫声,他拿着砖块威胁,解除威胁后,复又放下,连恶狗不在迫不得已时都不愿意上海,别说伤人了。和人一起捕狗时,他本来有机会捕捉那只狗,却故意网开一面。也因为他没杀过人,捕狗的同事才敢因为他放狗而羞辱他,甚至扇他巴掌。

善良、无辜,是二郎这个人物的底色。而在现实世界里,他又和那些狗一样边缘,不懂人情世故,得不到太多的生存机会。这也是为什么,他和那条黑狗可以从互相伤害,到惺惺相惜,互相救赎。因为在黑狗身上,他也许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电影中人和狗的关系,其实是对立的关系,狗群成患,不仅制造了交通事故的意外,还经常咬伤人。狗和人也在互相争夺生存空间,尤其是当镇子要发展时,为了营造良好的环境,组成打狗队将狗驱逐出去。恶狗成患的情况下,驱逐狗,而非捕杀狗,我觉得这是电影很温柔的表现手法了。如果一个地方狗患真如电影中刻画一般,最有可能的场景是,这个地方会支持对狗的捕杀。

小镇的发展,其实不止挤压了狗的生存空间,狗在某种程度是底层弱势群体的缩影。镇子的发展,也挤压着底层老百姓的生存空间,剧院要拆掉、居民楼要拆掉、一个外地老人维持生计的蹦极台子要拆掉,动物园也可能不保……在时代的大趋势下,个体渺若尘埃。只能接受自己被美化,也只能接受自己成为时代的眼泪。

电影中人与人的关系的处理是恰如其份的,接近真实,没有大起大落的矛盾,就连为侄子张目的胡屠夫,诉求也不过是让二郎给他侄子的遗像磕头。在逻辑上挺胡搅蛮缠,但是符合一个受教育程度并不高的人的朴素逻辑。而二郎从未露面的姐姐,则揭示了人与人关系的残酷,她连父亲的弥留之际也不曾露面,心心念念的还是拆迁款。

刑满释放的二郎,回到镇子后得到过工作,然后失去工作,遇到过爱情,也失去了爱情,在父亲的存款里感受到了父爱,但也失去了父亲,和狗相依为命,却失去了那条狗……因此,到最后,当隆隆的推土机行驶进小镇,以摧枯拉朽的姿态铲掉旧的楼房、剧院、学校,也铲掉了一部分人的生活和记忆。所以最后的最后,二郎也就失去了一切念想,他决定上路,去看更大的世界。他踏出赤峡镇,只是一种隐喻而已,象征着一个年轻人不在只看到眼前的世界,不再只囿于眼下的生活,他要追寻更多可能。

电影中有几处情节令我印象深刻,第一个是二郎出去找黑狗时,本来可以绕路走,但他却偏偏要走独木桥,结果摔了下去。最后他告别镇子,带着黑狗的子孙踏上去往外面世界的旅程时,也并不吸取教训,还是走独木桥,结果毫无意外地,再次摔了下去。这种情节设置我非常喜欢,它足够真实,并没有强行升华什么,可能一个独木桥你走不通就是走不通,不是你认清了某些事情,做了某些决定,找到了人生目标,那个桥就可以轻松跨越了。走不通的始终走不通,这才凸显了人的局限,也才符合现实。

另一个情节是,在北京奥运会点火仪式举行时,很多人都在庆祝新时代的到来,而二郎却在父亲的病床前,决定是不是要拔掉父亲呼吸机的管子。一个时代的滚滚向前,和一个个体命运的生死抉择,形成了映照。时代再辉煌,在那一刻,也许也和他毫无关系。

电影中当然也有令人狐疑,或者说我认为失真和传奇的地方,那就是那些狗为什么会泛滥成灾?这是现实中会发生的吗?在我看来,这是艺术化的演绎,它的隐喻的成分,大于现实。

如果问我《狗阵》讲了什么,我想,大概是讲一个底层青年在得到和失去中,如何找到生活的真相,如何走出迷茫混沌,找到人生的方向吧。

电影其实对于新时代和未来也是抱着希望的态度的,黑狗的下一代出生时,二郎和朋友的对话就表达了希望,他们说“下一代会更好吧!”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时代,我们都可以对未来怀抱着希望,都可以选择相信,未来会更好一些,再好一些。只不过,对未来的希望,也不影响去探索更大的世界,如果只是表达探索,而非出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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